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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法乞责降第二状熙宁二年七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八、《范忠宣公奏议》卷上、《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六
臣昨日上殿劄子,蒙恩令送中书
臣恐执政遂非,不以臣言为是,进呈之际,不蒙施行。
伏缘臣自到谏垣,方见陛下进用富弼、王安石,臣与士大夫私相庆抃,以为儒者得用,必赞陛下行尧、舜、三代之政,以修己安人为务,敦举直错枉之风。
先道德而后事为,先教化而后法度,变俗易于偃草,施仁速于置邮,是将拱手垂衣,而天下晏然矣。
今则富弼移疾居家,坚不就职;
安石乃以五霸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上心,去其旧闻,以希速效,甚异孔子不言军旅、孟轲耻道威、文之意也。
又复任用小人,专兴财利,将使上玷圣德,侵刻生民。
臣虽屡有奏陈,不蒙听纳,而执政之意,持之益坚,故臣太息失望,不能自已。
观其为事仓卒,知人不明,必恐别生事端,上负陛下注倚。
此臣深忧过计,爱君行己,区区莫夺之志也。
执政之臣既谓臣言无状,而臣亦患执政不能致君,若使尚处谏垣,议论无由协济,岂惟职事废阙,实亦不可同寅。
伏望陛下察臣狂愚,早行责降,庶尽犬马之力,别图报效,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富弼入相久谢病不出熙宁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八、《范忠宣公奏议》卷上、《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六
臣闻「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则君之倚良臣,犹人之须手足也。
手足不可举,则无以为人;
大臣不任事,则无以为国。
虞舜作歌,戒其臣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
是股肱之臣喜于任用,则元首之德日以兴起也。
陛下即位以来,审求辅相,冢宰之位,阙已逾年。
近得富弼,委之大柄,四方士民,莫不歌舞,以谓圣主既得贤臣,则德泽日新,太平可待。
登用以来,屡以旧疾谒告,入则随众循旧,不欲有为;
退则谢客杜门,罕通人事。
虽陛下丁宁宣召,而终未乐就职。
窃以中书政事,日有万机,朝夕之间,赞襄是赖。
在陛下万乘之尊,尚以宗庙社稷之重,惟日孜孜,旰昃不暇;
乃以养痾自便,处之晏然。
臣逸君劳,于义安忍?
或以谓陛下待恩礼虽厚,而诚有所未至;
虽重,而任有所未专,使弼不尽其才,所以郁郁失职,而迤逦求去也。
以臣思之,窃谓不然。
起自布衣,仁宗擢为宰相,先皇帝暨陛下倚为宿德元老,四方士民望为贤臣硕辅,在报称之义,自应如何?
况陛下惧灾求治之时,而位居冢席,君臣之际,不宜形迹,当自任以天下之重,尽陈其所欲为,必曰:方今何事可忧,何人可任,何利可兴,何弊可革,何者为先务,何者宜缓行,然后审陛下用舍之意,而弼之去就自明。
何必僶勉媕阿,自为卷缩,是非不欲明辩,进退不敢显言,第且移疾于家,使人主厌于容养,然后翻然决去,方为善谋者哉?
臣必虑惑道家全神养气之言,徇曲士忘名忌满之节,不以天下之重,易其爱身;
不以万务之急,妨其养性。
恤己则深于恤物,忧疾则过于忧邦。
但能早退自全,即为明哲之术,殊非圣人朝闻夕死之意,而以为得,此又弼之过计也。
且《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则是朝之老成,过于典刑之重也。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则是人臣之分,不以一身为恤也。
若迤逦遂去,则致陛下有不用老成之迹,亦有不能竭节匪躬之名。
不用老成,则于圣德有亏;
不能匪躬,则于臣节无取。
则弼之处身致主,两皆失宜,而望仪刑四方,表率百辟,难矣。
臣又自念:与先臣,素有契义,在臣当有忠告之言,而以待罪谏垣,不敢私通书谒。
伏望圣慈将臣此奏宣示,如臣妄诋大臣,则乞重行贬责;
如以臣言为是,则宜恐惧修省,不可更如前日倚疾自便,速当靖恭厥位,同寅戮力,竭致主安民之虑,讲兴治补弊之术,延访多士,采择群才,上以副陛下倚毗,下以副士民属望。
使虞舜之赓歌,不独见美于前世,微臣不胜大愿。
〔贴黄〕闻以足疾,迎送有妨,不见宾客,则将何以询访事几,别识人材?
窃计虽在家养疾,不过安坐静室,宾客既知有足疾,必不责其迎送之礼。
若只坐与之语,于有何所损?
亦乞圣慈宣谕此意。
论君子小人聚散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五、《古文渊鉴》卷六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九六、九七、《南宋文范》卷二五、光绪《资州志》卷二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待罪著庭,凡七阅月,一无补报。
比因水灾,冒羾愚虑,陛下宽贷,不赐诛夷,在愚臣已深感幸。
兹当轮对,荐渎宸严。
臣闻国于天地,所恃以立者,人才耳。
然人才之在天下,有贤有否,有聚有散。
贤而聚邪,则精神之运动,心术之流行,皆足以福天下;
不幸而散,则世道之所关,非国家之福也。
不贤而聚耶,则妖孽之薰蒸,刻薄之流注,皆足以祸天下;
幸而散,则人情之所喜,亦国家之福也。
然则君子之聚,乃所以为小人之散;
而君子之散,又复为小人之聚。
一聚一散,相为循环,此正天运阖辟之枢,世数屈伸之候,国祚修短之端,生民休戚之限,世道隆污之几。
一息少有间焉,则小往而大来,阳消而阴长。
有天下者不可不鉴也。
我国家五星聚奎,实主文治,列圣相承,惟以收揽人才为第一事。
虽《棫朴》之能官人,《卷阿》之用吉士,不是过也。
咸平景德之间,浑然不见其际,所谓人才之太极,政事之太和也。
天圣以来,王曾、吕夷简相,君子尝一聚矣,未几而散于景祐百官之一图,又散于庆历圣德之一诗,又散于王拱辰打就之一网。
天圣以来之人才,散于忠邪之相激。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神宗初年富弼复相,至和嘉祐之君子未至于散也。
熙宁之邪说一进,而先朝之大臣最先散,未几而议新法不合者尽散,未几而条例司之贤者亦散。
是熙、丰之人才,散于法令之变更也。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元祐初司马光相,吕公著、文彦博相继辅政,君子又聚矣。
品流太分,事故反覆,滥觞于吏额之小争,浸淫于调停之初议,滔天于策题之分辨,而君子之党尽散。
极而至于朝堂之榜,党碑之镌,躏藉忠贤,草菅之不若。
是元祐之人才,散于别白之太过。
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建中靖国初,起范纯仁,相韩忠彦,君子又聚矣。
天下方以快活差除为喜,而曾布、温益志在朋奸,置政事局,而轻元祐,重元符,进《爱助图》,而左轼、辙,右京、卞。
意向一偏,而君子遂尽去,而元符上书人一皆以邪目之。
是建靖之人才,散于中非中而靖非靖,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中兴以来,张浚、赵鼎为相,君子又聚矣。
未几,秦桧当国,力主和议,一时谠论如胡铨等三十二人,不肯附丽如李纲等八十馀人,率皆摈弃,或死于囹圄,或死于贬所,或流落于魑魅之区,累赦不移,或栖迟于林泉之下,屏逐不出。
绍兴之人才,散于多主战而少主和,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庆元初赵汝愚相,凡一时知名之士,朝除暮拜,略已无遗。
奸憸小人相与侧目而戚,怨恨之馀,亟引非类,居台评,于是汝愚引用之人以次而去,大者贬窜,小者斥退,而举幡六士屏窜,朋党之禁愈严,士大夫之祸愈酷。
庆元之人才,散于嫉专门而禁道学,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臣尝通考国朝之人才,大抵屡散,有散之大者,散之小者;
有散之缓者,散之速者;
有散之遽者,散之极者。
始而君子攻小人,其变也君子攻君子,甚至于君子而力引于小人。
始而小人攻君子,其变也小人攻小人,甚至于小人而阳附于君子。
推移不一,偾起相寻。
然要其极,亦不过散而聚,聚而散耳。
阅汗青而慨叹,抚往事以兴嗟。
今日正当君子大聚散之,其可不先几微而逆致其防哉。
陛下即位几三十年,君子之类凡三聚而三散矣。
端平亲政,一聚散也。
甲辰改纪,二聚散也。
丁未更化,三聚散也。
今日二相并建,公道复明,加壁招旌,翕若少聚矣。
然方刚忠鲠者淹之外服,魁垒卓杰者屈之家食,抱负耿介者多郁沈,操守端靖者罕拔擢,或者犹以为未聚也。
来者不合而旋去,居者靡固而易摇,落如晨星,索如霜叶,则又几于散矣。
夫聚之常觉其难,散之常觉其易,何也?
君子不为富贵所掀,则去就轻。
去就轻,则知醴酒不设,楚人市钳之几,必先几而去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召节也。
君子不为利欲所迷,则出处定。
出处定,则知刳胎毁卵,凤凰不来之意,必以兆而行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纶诏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君子敢言,以抗小人之锋,虽有大艰难,不复计其身之济否也。
虽有大机阱,不复计其身之利害也。
君子敢为,以摧小人之锐,虽有大祸患,不暇顾其身之死生也。
虽有大谗毁,不暇顾其身之合否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然其聚也常以君相好贤之笃,其散也常以党人娼疾之深。
其聚也常以至诚乐与之实,其散也常以疑惎不容之过。
其聚也常以气类汲引之公,其散也常以意向异同之别。
其聚也以尊敬之积,其散也以厌薄之形。
其聚也以培植之加,其散也以摧抑之遽。
其聚也以去邪远佞,其散也以崇雠丑正。
其聚也以户庭坦夷,其散也以城府深阻。
其聚也以朝廷清明,其散也以流品淆杂。
其聚也以公,其散也以私。
其聚也以义,其散也以利。
聚散之权,常寄于若有若无之中,而聚散之机,常决于且信且疑之际。
故群凶窥观,时或小瞢,弩羽叠至,散之几也。
徒中倒戈,自相击触,一彼一此,散之几也。
论事如争,意向小异,衅隙渐生,散之几也。
表正曝邪,鼓虚成实,撼摇其居,设局张阱,柔声宛舌,射影中伤,散之几也。
寓意歌诗,更相贤圣,自取议讥,散之几也。
招纳党人,平治旧怨,兼用正邪,散之几也。
显争力抵,激动忿心,陡分利害,散之几也。
操舟共济,实左虚右,轻重不伦,散之几也。
顾怀私恩,妄谈彼善,潜疑人心,散之几也。
此十几者,其造端甚微,其为祸实大。
月晕而风,础汗而雨,事有其兆,识者隐忧。
且小人失职在外,摇毒含虿,其奸足以荧惑主听,其辨足以煽摇人心,其机权智术足以怵中立之人,其钱财气力足以张异议之势。
彼见朝廷举动少有睽违,即萌睥睨之心。
󲦤绅议论稍有系吝,即开姗笑之口。
天时不顺,则幸灾而乐祸;
国本未定,即乘间而抵巇。
苟得一隙,即伺隙以肆其奸;
苟得一机,即缘机以逞其志。
今日谓某贤,必当逐去;
明日谓某奸,且将召用。
讹撼靡已,朋类实繁。
又有君子之似者,心怀卵翼之恩,进则不能旅于君子,退则耻为伍于小人。
于是立为狡狯闪铄之论,以洗其附丽之迹。
言虽若公,意则有为。
若是者,如言八关五鬼之类耳。
其操心用意,虽鬼神莫窥其际。
使此说得行,则为毒也忿戾而不可解。
亦有小人之靡者,心怀汲引之恩,进则不类于君子,退则无间于小人。
于是立为诞荒卑謟之论,以晦其苟合之迹。
言虽可玩,意则难量。
若是者,亦犹三变两来之类耳。
其处心积虑,虽公输莫谕其巧。
使其说得售,则为害也阴沈而不可药。
邪气日盛,元气日微,此聚之所以不可常,而其势必至于散。
彼岂不知聚而为解,散而为屯,聚而为泰,散而为否?
然不能不散者,上无以保之,下无以安之,则散亦势之常也。
臣愚欲乞陛下圣心豁然,察君子体国之忠诚,亮君子救时之实意,勿以好名疑之,勿以讦直恶之,勿以迂疏弃之,保全爱护,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朋党由此而消,国是由此而凝,天命由此而迓续,主势由此而不孤,相业由此而光大,则用儒之效,礴际于两间,流行于四海,昭彰于万世,岂不为邦家之荣,生灵之福哉!
不然,君子一散,其祸殆未知所终也。
臣私忧过计,惧君子之不能久安也,历数我朝聚散之故实,参以今日聚散之危机,为陛下献。
《诗》曰:「予其惩而毖后患」。
惟陛下深念之。
臣不胜拳拳。
宰相之职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臣不识忌讳,尝条举十数事告陛下矣。
然此十数事,根原虽在陛下,而扶持正救,则专有赖于宰相也。
比年以来,宰相多不用读书人,间有用之,又皆书生之靡者。
故其所为,不过逢君之恶,安能格君心之非?
陛下奋然开悟,举儒相而专任之,此上天悔悟,以开更化之机也。
此九庙神灵阴骘显相,为国家植立无疆之休也。
大臣于此念付托之匪轻,思为臣之不易,尤当刷磨旧意,振动新功,图惟报称。
况今天下内无国本,外有强臣敌国,岂宰相玩岁愒日,坐老天下事机之时乎?
必论今乐荡心之害,陈昔人流连之戒,如王曾之谏仁宗,而后敬心可一。
必总朝廷之大体,守国家之法度,如刘挚之事二圣,而后政本可清。
必论丁谓之才不可使在人上如李沆,而后邪正可别。
必积下内降数十封而面纳如杜衍,而后女谒可罢。
必如富弼陈执中无学术,不可为相,而后权奸可去。
必如赵普收拾掷下谏纸,糊缀复进,而后言路可通。
必如吕夷简选用风宪,当出圣意,而后纪纲可肃。
必如曾公亮知民疾苦,补助穷乏,而后人心可收。
必如吕公著言有劳不报,何以使人,必如寇准论刑罚偏颇,亢旱立致,而后士心可一,和气可召。
必如庞籍论省冗兵,减浮费以苏川陕,必如王旦张士逊言朝廷榷利至矣,而后遗黎可安,财用可裕。
乃若固国本、定国是,则必如韩琦挟《孔光传》以进,必如司马光言天若祚国,必无此事而后可也。
其或过自菲薄,不以渡江以前宰相为规模,而妄意前日之专,甘心近时之快,则相业卑微,其馀不足观矣,其何以仰称陛下专任一相之意哉?
臣仰恃圣明,不能自嘿。
陛下惟毋以常谈忽之,天下幸甚。
论任相三要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七
臣执经崇义,日觐清光,非无可言之时,而充员柱下,则有直前故典在。
臣虽至愚极陋,其敢废此典而无一言乎?
窃惟方今中外多故,所谓圣哲驰骛不足时也。
谓宜众建辅弼,以图康济
而日者御笔专任一相,陛下所以责成之意,可谓至矣。
或曰前是并相,心不同,肘相掣。
今政柄独专,宜可乐也。
臣窃以为不然。
夫并相犹可分忧,独相则忧责愈深矣。
并相犹可诿责,独相则无所逃其责矣。
况大火之馀,气象非前日比;
诸贤之去,而事体与昔日殊。
曾谓独相而可乐乎?
臣多见其可忧也。
忧之如何?
亦思所以图之可也。
宰天下之道亦多矣,而其要有三言焉,曰起人主之畏心,定天下之大事,辨人才之忠佞。
采之《国史》,则李沆、韩琦、富弼其人也。
大臣既已专一身之任,则亦将萃天下之责,奈何以浅近自期而不知所取法哉。
李沆曰:「沆在政府,无以补报国家,但诸有人上害利一切不行,每朝必以四方水旱盗贼、不孝恶逆之事奏闻」。
上为之变色,惨然不悦。
既退,同列以为非。
曰:「人主一日岂可不知忧惧也?
若不知忧惧,则无所不至矣」。
其所以为人主心术虑者如此。
今之大臣有之乎?
如其有之,则必不喜将顺而畏触突,必不嬖甘谀而惮矫激。
遇有可喜之事,则必不极意逢迎,惟恐拂人主之爱,而人主必无轻视宰相之心,天下必无宰相发蒙之诮矣。
而臣则未之见也。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韩琦数乘间伏奏,乞选立皇子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定陶王皇太子」。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宗正寺
复启曰:「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不复摇矣」。
仁宗欣纳。
其所以为国本虑者如此。
今日之大臣有之乎?
如其有之,则必不玩细娱而昧大猷,必不喜近功而忘远虑。
有可言之机,则必不观望事情而不敢赞人主之决。
有猜嫌之说,则必不顾惜左右而不敢破人主之疑。
盗贼小人必无以肆窥觇之谋,宦官宫妾必无以行嬖惑之计矣。
而臣亦未之见也。
富弼言:「天子无职事,惟辨君子小人而进退之,此则天子之职也。
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
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
小人不胜,则必交结摇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
小人复胜,遂肆毒于善良,无所不为,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
其所以为世道虑者如此。
今日之大臣有之乎?
如其有之,则必不乐便嬖而恶激烈,必不喜平和而疾忠鲠。
遇天变当言之时,则必不颦眉蹙额而目为幸灾乐祸之徒;
遇极言世事之际,则必不咨嗟叹息而訾为喜功不静之辈。
而时人必无纷纭哗竞之说,御笔必无矫激朋比之讥矣。
而臣亦未之见也。
方今之大要,孰有出于此者?
而皆莫之见者,何欤?
岂造膝之言隐无得而闻欤?
岂有所待而后言欤?
抑亦言之而不能救欤?
臣每旦侍立螭陛,但见一二大臣分班合班,立谈数刻而已。
退而阅之报目,亦不过条呈一二常程细故而已。
今何如时?
独如此而可治也?
何大臣不以臣、臣、臣弼之心而为心也?
夫顺人主之意而不能救正者,患得患失为之也。
忽天下之大本而不之图者,死生祸福怵之也。
懵忠邪之辨而弗之别者,爱憎好恶乱之也。
是以一己之私而忘天下大虑,非今之所望于大臣者也。
大臣盍亦念忧责之匪轻,思安危之攸系,慨然举三臣之所为而身任之?
三者之本既立,则所谓革弊政,正朝纲,抑侥倖,宽民力,裕邦储,饬边备等事,特举而措之耳。
大臣而以此为任,则宗社有赖,虽独相而有光。
大臣而不以此自任,则宗社无依,纵独相而何益。
惟陛下与大臣实利图之。
臣立朝具有本末,未尝迹涉朋比。
岁在丁未,又以触忤要权,屏退者五载。
遇陛下更化之初,召之使来,正当相垒角立之时,群趋澜倒之日,每以苏轼不阿熙、丰,不阿元祐为法,实不敢轻于俯仰,苟于附丽。
凡所论奏,居多责备宰相,不独今日为然也。
区区之心,惟知倚公议以自立,为君父而输忠,岂计见嫉于党人哉。
兹又仰恃眷知,强聒不已,傥蒙采其愚虑,少见施行,臣即斥归,从诸臣于涧谷,有馀幸矣。
中散大夫王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四
宋有纯孝君子中散大夫王公不疑,以元祐二年三月丙子终于西都某里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七。
其孤平将以某月某日葬公于河南府河南县洛苑乡魏封原先茔之次,来求予铭其墓。
予亦世葬河南,故识公为早,而知公为深。
又尝为留司官,从容燕閒,益与公游,睹公之高行清节,当与古人比,诚欲论次公之事以自慰,因不复辞。
公讳慎言不疑,其字也。
盖汉高士霸之后,东皋子绩之裔孙。
始家汾晋,王父文康公仁宗枢密使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葬其亲于河南,因为河南人
文康公司农少卿致仕、赠特进讳益恭,为公考。
公幼而笃孝,以事亲为事之大,以承颜为乐之至,故孜孜家庭,老而不懈,视万钟蔑如也。
公学无所不览,而尤深于史。
幼能诗,以风骚自任,文康公器之,荫补将作监主簿
仁宗登极,改太常寺奉礼郎,恭谢,改大理评事
文康公薨,改光禄寺丞、监西京商税院,改大理寺丞
三司举监在京顺成仓。
特进致仕居,公不欲去亲侧,用陈乞差知河南府巩县,复乞监西京洛河竹木务
太子右赞善大夫、知并州阳曲县,不赴,勾当西京磨勘修内司及里外场务,兼判勾院
殿中丞,赐五品服。
国子博士、再差知阳曲县,又以恩得知河南县
明堂泛恩,改虞部员外郎,又改驾部员外郎勾当西京磨勘修内司,改虞部郎中
三司勾当西京排岸司,不赴,复知河南县,改比部郎中
英宗登极,改驾部郎中,赐三品服。
丁特进忧,服除(原缺。)嵩山崇福宫,加上柱国,改司农少卿
任满,留守监司上公孝行,诰许再任。
公以母老,不可一日离去,力求乡任,以便甘旨,虽百里之卑、筦库之冗,得之欣然,不知有贵贱之辨。
名公大人交荐,所得他郡官,辄复辞避。
平生更九任,而七在洛,日与子孙侍左右,从容嬉戏,以顺适亲志。
特进捐馆,太夫人春秋亦高,即置小榻于寝侧,昼夜候起居之节,凡九年,未尝一夕改也。
太夫人终养,执丧过礼,几不胜哀,蔬食诵佛书者三年,有识哀其志。
外除,年已踰六十,慨然曰:「吾向勉而仕者,以有亲也。
今老矣,禄无所逮,何甘此而不去耶」?
即拜章求致仕,朝廷从之。
初,特进文康公丧,服除,方五十即谢事家居,一时仰其高风。
及是,公又承先志,近世󲦤绅鲜焉。
行官制,改朝议大夫
今上登位,改中散大夫,封太原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太师潞国文公守,与故相韩国文忠富公温国文正司马公并乡里宿旧十二人为耆英之会,公实与焉。
公天性恺悌,志向清远,善与人交,愈久愈相敬爱。
喜怒未尝见于色,虽对家人,无惰容。
奉养省约,居处俭陋,所享如寒士。
纷华盛丽、音声好玩,众所汲汲者,无一毫之爱。
扫一室,所宝唯先世琴书。
书几万卷,间翻阅古今,讨究义理,命子孙侍坐,亲为讲授。
遇意适,援琴作雅声,翛然独得。
俸赐有馀,则给宗族之乏者。
恩得荫补,先犹子而不及孙。
洛之士无贤不肖,推孝敬有德者,必以公为首,下至闾里,亦无间言。
晚达理性,间与道人游,放怀物外,往往忘返。
自寝疾逮属纩,神意安静,人莫究其际。
平日治官,主于扶善抑强,条教宽明,去益见思。
河南之民,多识公风采,遇之必再拜,或相语曰:「此慈父也」!
徘徊道周,瞻仰而不忍去。
汉州,朝廷命完州城,公董其役,踰时而毕,监司上其功,诏书奖谕。
又尝因转对,论乡户衙前,多由役重破产,理宜优恤。
又可募人充轻役,以宽良农。
后朝廷颇行其言。
世之知公者,皆惜公有深识远业,而老于散秩
然公独能毕志事亲,清洁以终,自能成曾参、柳下惠之美,则其所得岂小也!
夫人张氏,光禄少卿师锡之女,追封南阳郡君
子男一人群,泽州晋城县主簿,先公五日卒于商州上雒
女四人,适朝奉郎马孝孙、知襄州宜城县李珙大理评事君弼陈州司户参军宋子房
孙四人:规,蚤世;
恂、悟、承。
孙女二人,曾孙一人。
铭曰:
孝惟德本,公笃于天,达行之原。
化及乡闬,世为德门,有蕃子孙。
嵩山峨峨,洛水沄沄,公名永存。
太子太保宣简田公神道碑铭熙宁七年五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〇、《范忠宣公集》卷一六
宣简公既改葬于河南府寿安县甘泉乡之龛涧里,后十有六年,其配永嘉夫人富氏,命其子承奉郎且以公功行之状,易名之议、志圹之铭,属范某曰:「昔先文正公当朝,号知人,而吾夫乃所荐进士
公辅政,吾夫遂居近侍,而继亦大用,周旋岁久,为志同道合。
唯是墓隧之碑,至今无辞以刻,敢以为请」。
窃惟庆历嘉祐之际,盛矣君明臣贤,相与讲图治功,而公以高文大策,进预国论,出入要显,遂总机政。
幼侍先君,熟公之貌;
及长,又得公出处终始之大节为最详,乃不敢辞。
惟公其先京兆田氏,后徙信都
晋末,契丹略地河朔,以公皇祖太傅北归,生皇考太师
景德初契丹澶州,以生口数百属太师,哀之曰:「是皆何罪,而使就死地」?
夜悉纵去,乃自拔来归,朝廷官之,至太子率府率以终,始家开封,而葬阳翟,遂为开封人
公,太师长子也,少有奇志,慨然喜功名,读书强记博览,一经目终身不忘。
为文章秉笔立成,瑰富雅健,尤长于论事。
初,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不就;
再举,遂中甲科。
江宁府观察推官,以母英国太夫人李氏丧罢。
服阕,调楚州团练推官,就监转般仓,改秘书省著作佐郎
贤良方正,对策第一,迁太常丞通判江宁府
上书论时政甚切,赐诏奖谕。
方且以谏官召,会赵元昊反,西边用兵,夏文庄公、韩忠献公与先公经略陜右,言公材,请以自佐,乃为经略判官、直集贤院、参都部署司军事。
时承平久,将不知兵,兵不知战,每出辄败衄,人心危惧。
其后制宜防患,卒能以计禦贼,公裨益为多。
大将前设攻、守二策,又欲专用攻策,悉数路兵出击贼。
已得请,公力言其不可,乃止。
又上《备边十四事》,多见施用。
召还,为右正言判三司理欠凭由司、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判国子监
西兵久不解,关陜大困,韩忠献公枢密副使宣抚,而公为之副。
使还,判三班院
又诏公视河北兵食,而保州兵士杀通判,婴城作乱,即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真定府路安抚使
公以兵至城下,贼惧,开门自缚。
入,诛首恶数十人,遂定。
以功迁起居舍人,移秦凤路马都部署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丁太师忧。
是时边帅遭亲丧,多为诏夺,公恳辞起复。
上又遣中贵人手敕起公,公不得已,请归葬阳翟,然后还治。
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今朝廷不为乏人,而蝼蚁之志,不获自尽,臣死不瞑矣」。
因泣数行下。
上闻其言恻然,又视公貌瘠甚,不忍夺其志,乃许终丧。
服除,加枢密直学士泾原路马都部署经略安抚使、知渭州,转尚书礼部郎中,俄迁右谏议大夫、知益州,充益梓利夔路兵马钤辖
淯井夷人犯边,势且与乌蛮合,公盛兵甲临之,因遣人招辑,皆惶惧请命。
蜀经王均、李顺之乱,人易动。
先是,许守将以便宜,多专杀立威,虽小罪,或并徙其妻子出蜀,以故老幼死道路、丁壮逃而为盗者甚众。
公至,首询问民间疾苦,视贫弱不能自存者振业之,先教诲、后刑罚,果桀恶然后致之法,安之
奏减三司市布,增常平岁籴,以备凶歉。
蜀大饥,人无殍亡。
论者以公治蜀,大略有张忠定公之风。
治状闻,玺书褒谕。
给事中,召守御史中丞、充理检使,未至,复以旧职权三司使,加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迁礼部侍郎,遂正充使。
天下财赋,自景德中尝会计,至是,公始复钩考出入虚实之数,盖岁入多于景德,而所出亦倍。
公以谓天子恭俭无妄费,而有司用度乃如此其弊,不革则殚民匮国,日益以甚,顾非主计者所得专。
则为《皇祐会计录》六篇上之,并乞颁示二府,冀人主知其故,而与执政图之。
上览之嘉叹。
未几,遂以为枢密副使
天子平日固待公以有为,及是任事,事无巨细,悉以访公。
公知无不为,亦言无不从。
嘉祐三年六月,除检校太傅、充枢密使
故事:大臣进拜,多以次迁。
公始超其列,人皆知上属任意笃,不久公且相矣。
是年十二月,暴得疾,不能兴。
上闻惋骇,亟敕太医诊视,中贵候问加损,相望于道。
公辞求去位,章凡十五上,犹赐告不许。
公意愈坚,乃以为尚书左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事。
公请不已,于是以太子太保致仕。
居数年,疾遂笃,以八年二月乙酉薨于第,享年五十九。
诏辍视朝,赠太子太傅,赙恤甚厚。
公仁厚长者,貌称其心,与人言谆谆款密,唯恐失其意,而其中有以自守,嶷如也。
友爱诸弟,人无间言。
自为小官,未尝私谒执政
器宇恢然,常以天下自任,识者知其必至公辅
在谏职,于小事未尝言,独引大体,启迪上心。
凡欲人主总揽威权,分别贤不肖,抑侥倖,明赏罚,以救时弊。
当是时,仁宗锐意太平,数咨访大臣以天下事,其所兴为,公建明为多。
富文忠公少相友善,夫人即文忠公女弟也。
迨公为枢密使,而文忠公实为上相,同时道行,位冠百僚,󲦤绅不以为二公荣而相贺,以为天下福也。
公既被疾,下至闾巷,咸戚嗟听伺,冀公复起,而公竟以疾薨矣,悲夫!
公讳字元钧
皇曾祖讳某,赠太保
皇祖讳,赠太傅
皇考讳,赠太师
无子,以弟之子至安为嗣,卒,又以至平为后焉。
始,公以嘉祐八年四月,葬许州阳翟三封乡西吴里之先茔。
居久之,夫人梦公若平生,以为水不可居,既而复梦云然。
即发圹,公柩果为水欹。
夫人乃自护还洛,而以熙宁七年五月改竁焉。
呜呼,公之神灵,其不昧如是,亦异哉!
铭曰:
田氏阴德,由太师积。
脱人而死,报不躬获。
克生宣简,为时贤臣。
其贤维何,于时有陈。
秉哲蹈仁,有烨其文。
于皇仁宗俊乂盈朝。
发策大庭,公维董、晁。
乃司边画,荒秽以薅。
乃理邦财,公私以饶。
遂都庙堂,谋谟枢极。
帝曰休哉,维吾夔、稷。
文经武服,无施不当。
帝畴公劳,方倚为相。
胡以疾婴,而失民望
士怀致君,所难者时。
功多享厚,谗毁或随。
公遭圣明,坦然设施。
不终大耄,天实为之。
新宫孔安,寿安之道。
刻碑墓隧,来世之考。
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序论 其三 国势论 宋 · 吕中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一
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治乱当观其制度,强弱当观其国势。
殷周治安皆千岁,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治体之有纯驳也。
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制度之有疏密也。
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
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而无汉唐之国势。
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
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
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则有事亲之法。
汉朝女主临朝,姻党专擅,我朝高、曹、向、孟之贤,皆为社稷计,则有齐家之法。
母后之族不预政,则有待外戚之法。
宫殿无华侈之饰,则有尚俭之法。
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则有尚礼之法。
臣下有黜无诛,则有宽仁之法。
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制度之所以似疏而实密,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
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
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
西不得灵夏,则关中不可都。
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
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
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尽关于上而迟重不易举,此国势之弱二也。
以科举程度而取士,以铨选资格而任官。
将帅知畏法而已,不敢法外以立功。
士大夫知守法而已,不敢法外以荐士。
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而以文墨为法,以议论为政,又本朝规模所独病,此国势之弱三也。
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
譬之长江大河,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鬣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帖然安静之久,人亦得狎而玩之。
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然太祖规模宏远,谋虑周防,虽都四平无险之地,而欲都西京,欲都长安,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其志未尝忘也。
虽收诸道藩镇之权,而久任边将,付以重柄。
郭进西山二十年,而西戎不敢犯;
董遵诲守北边十馀年,而北狄不敢侮,又未尝不重藩镇也。
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转移阖辟之机,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
太祖以来,外权愈困,内法愈密,以阵法图授诸将,而边庭亦如内地。
支郡各自达于京师,而列郡无复重镇。
加以河东之后,王师已罢,故虽以曹彬名将,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
自是而后,偃兵息民,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喜无事而畏生事,求无过而不求有功。
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人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密之法。
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天下以为美谈,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
虽以仁宗庆历之治,至今景仰以为甚盛,而不能不屈己以讲好。
然景德之约盟,非寇准之志也。
契丹之增币,非富弼之志也。
元昊之增岁赐,亦非韩、范之本心也。
寇准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至庆历而始验。
请备河北,琦请都洛阳仲淹请修京城之计,至靖康而皆验。
诸公方慨然为社稷远虑,更理弊政,而不一二年间,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
呜呼,使雍熙无轻动之举,则中国有可畏之形,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
使寇准得尽谋于景德,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尚敢议关南之地乎!
使韩、富、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历,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
至此而后,知太祖之为虑,其深且远哉!
虽然,庆历以前此一时也,熙宁以后又一时也。
庆历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而在内之国势实强。
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而在内之国势已弱。
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
观其上书于嘉祐之末,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
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
谓今之教士,大抵诵说课试是矣。
其新经、《字说》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
其入对于熙宁之初,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
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
谓理财大抵无法,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
故凡青苗、凡保甲、凡兵财之政,使本末俱弱而已。
方且外张国势,启衅于交趾,兴兵于熙河,拓境于海山,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
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未敢言兴利也。
迨青苗既行,始兴利矣。
种谔绥州之议,安石犹未主之也。
韩绛庆州之役,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
熙宁四年以后,始主王韶、章子厚、沈起之说矣。
安石变法之罪小,而兴利之罪大。
兴利之情犹可恕,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
何者?
元丰小人不过图禄位耳,及其患失,则兵困于灵武
绍圣小人不过反元祐耳,及其得志,则兵兴于隍鄯。
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及其求悦,则荐童贯以帅西师。
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及其势利相轧,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
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
吁,靖边塞之烽,图山后之郡,此艺祖皇帝之宏规也,而熙宁用之则疏。
熙河横山,剪西人手足,此韩、范之本谋也,而元丰绍圣宣和用之则舛。
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而元气强壮于内,则外邪有所不能动。
熙宁以后之国势,枝叶虽茂盛,而本根槁瘁矣。
谋国者当以是参之。
或曰: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毋乃已甚之论乎?
曰: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
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故维持治体,遵守制度,振起国势。
自建隆一阳之复,积而至于庆历,则为三阳之泰矣。
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故治体以坏,制度以变,国势以衰。
自熙宁一阴之遇,极而至于宣和,则为三阴之否矣。
此愚因论本朝之事,尤于君子小人退之际而有感焉。
按:《宋大事记讲义》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彗星出应诏上疏景定五年七月 宋 · 李伯玉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四、《齐东野语》卷一七
咸平彗出室北,吕端有兵谋不精之言,今日当严边备。
熙宁中彗出东井富弼、张方平皆言新法不便,今日当先罢浙西换田局。
崇宁彗出西方,则诏除党籍,且复左降人官。
今开庆误国之人,罪恶滔天,有一时风闻劾逐者,则乞斟酌宽贷施行,以昭圣主宽仁之量。
今言路既开,中外大小之臣必将空臆毕陈。
惟陛下明圣,大臣忠亮,有以容受,不以为罪,天下幸甚。
奏乞罢开乐宴状元祐二年六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四、《净德集》卷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闻国朝故事,祥禫既除,有开乐一宴。
近来中外喧传,谓已择日排办,旦夕必行此礼,臣愚尚窃疑之。
盖自,旱暵为灾。
陛下忧劳恐惧,避殿减膳,精诚祈祷,夙夜不遑,以至过自贬损,权罢受册,务答天心,以冀享嘉之应。
此乃旷古未有之德,天下幸甚。
今群臣屡拜封章,乞从礼听乐,陛下报诏,未蒙允许,乃未有开宴之期;
而中外相传,皆谓宴在旦夕,似于事体未便。
伏祈宣谕有司,一就坤成节赐宴,则于礼文,亦非简疏。
内可以隆二圣慈孝之德,外可以称上帝眷佑之意。
〔贴黄〕臣又闻英宗八月将宴后苑,刘庠言「去日食近,非畏天之意」,特为罢之。
神宗朝四月将宴,富弼以灾异为言,亦蒙嘉纳。
今旱暵之沴虽已消弭,而天道尤宜钦畏。
愿陛下无灾而惧,为德天下,幸甚。
朱光庭苏轼策题事疏元祐元年十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窃闻苏轼馆职策题,朱光庭弹奏以为讥议两朝,奉圣旨苏轼放罪,遂乞补郡,蒙陛下降诏不允,光庭论列未已。
臣既待罪言路,理当辨明,敢竭愚鄙,为陛下极陈之。
夫台谏之职,为天子耳目,要在维持纲纪,分别邪正,凡所弹击,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以事权,以报私怨,万一及此,是谓欺君。
苏轼所撰策题,首言「齐鲁皆圣人之后,其政化之弊至于衰乱」;
其次乃曰「国家承平百年,六圣相授,为治不同,同归于仁」。
详味此言,固无讥议两朝之意。
其次又曰「今朝廷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媮;
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或流于刻」,则所谓媮与刻者,明言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能上体朝廷本意,或至于媮与刻,非指言二圣之失于媮刻也。
其终又曰「昔汉文宽大长者,至于朝廷之间,耻言人过,而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
宣帝总核名实,至于文理之士,咸精其能,而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者,盖言汉文汉宣之时,其臣下能如此,不怠废,不过甚,今朝廷当以何术治之,使百官有司、监司守令不至于媮刻乎?
盖作文者发此问端,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也。
朱光庭指以为非,亦太甚矣!
假使光庭直徇己见,不为爱憎而言,则虽不中理,义犹可恕。
或为爱憎而发,则于朝廷事体,所损不细。
今士大夫皆曰程颐朱光庭有亲,而苏轼尝戏薄程颐,所以光庭程颐报怨而屡攻苏轼
审如所闻,则光庭固已失之,亦未为得也。
王巩为不知人,戏程颐为不谨言,举此二者而罪之则当也;
若指其策问为讥议二圣,而欲深中之以报亲友之私怨,诚亦过矣。
臣又闻邓温伯同进策题三道,陛下点此一道而用,则陛下圣鉴必谓切于时务,故遂用之,决知其不讥议两朝也。
又况御史上官均近尝论奏为政之道,有宽猛两节,大概与苏轼策题同意,陛下谓其言可取,著于法令,颁于天下。
上官均之奏,苏轼之策题,二人之言皆是讲明治道,一则颁以为法,一则指以为罪,何轻重取舍之异哉!
此士大夫之意不能无惑也。
恭惟陛下圣虑高远,从谏如流,然臣下之言,或至于激,则亦愿加审察。
富弼、韩琦,天下知其忠且贤,因除张茂实管军中丞韩绛乃言富弼欲谋不轨;
韩琦不赴文德殿押班中丞王陶乃言韩琦反状已露。
尚赖圣主深照情伪,二人者始终安全。
富弼、韩琦之贤,而言者犹如此中伤之,则不迨于者,又可知矣。
今日光庭中伤苏轼之心,颇类前事,欲使朝廷为之报怨,不可不察也。
臣与蜀人,而不避乡曲之嫌,极论本末;
既备位台职,而辄纠谏官之失当。
二罪皆不胜诛,然喋喋不敢自默者,非独为一苏轼,盖为朝廷救朋党之弊也。
孤忠危迹,敢以死请。
寿遐庵 其二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七言绝句 押冬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续集
石林燕语衍吾宗,郡望吴兴德泽重。
岭表湘江分一脉,清芬绵邈到弘农
按:叶梦得公为北宋贤相,籍吴兴,嗣分岭表、湖南两支。遐庵为岭表支,叶焕彬德辉属湖南支,余为吴兴本支,而顺治初德贤公出为杨氏后,故余为杨九世孙,而实梦得公三十一世裔孙,与遐公、彬皆同族也。彬前修宗谱,详载叶杨关系,且约与遐公合修通谱,议定而彬遭难,其子竹农久隔音问,至今未见其书。
枢密刘公墓志铭1087年6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一、《净德集》卷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元年三月某日,枢密学士朝议大夫、充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管内劝农使彭城郡开国侯食邑若干户、食实封若干户刘公以疾薨于位。
驿奏至,朝廷悼之,遣内侍护丧以归,赐赠加等,凡所以赈恤其家者甚厚,诏赠太中大夫
明年七月某日,乃葬于颍昌府某县某里,循礼考吉,务其称也。
公讳庠,字希道,世为彭城人,其先盖汉楚元王交之后。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恬于隐晦,爵禄不及。
考讳某,博学知道,为世大儒,有器业可巨用,不幸仕龃龉,终青州观察推官,门人考其德义,谥明道先生,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妣李氏,生显家,有贤行,治家教子如古烈妇,以公贵累封某郡太君
公少孤,八岁能诗,为石曼卿所器。
年十四,以文谒明道先生之友蔡文忠公,公奇而婿之。
文忠遗奏,试将作监主簿,调宋城县主簿
用程文公荐,改陈州司户参军,移莫州莫县,治塘水,溉民田数千顷。
嘉祐二年进士第,六年,迁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阳县
英宗践阼,迁秘书丞
修奉昭陵,百货之须,动辄千万,公治之有序,邑人不告病,而官亦足用。
太常博士、充高密广平两县教授
是时诏两制御史,知制诏蔡抗荐公可任。
英宗以灾求言,公即上书论世务十馀条。
英宗嘉叹,以书示宰相韩忠献公,且问所以,韩以不识对,上益重之,遣内侍宣旨,有「甚知才美」之语。
遂用荐除监察御史里行
及对,英宗曰:「欲用卿久矣,有大臣言卿与蔡抗亲,朕答以内举不避,虽亲何害」?
󲦤绅士大夫咸以为用公之当。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未数日,陈张幄具后苑,以待宴幸。
公言去日食太近,非畏天之威,恐惧修省也。
乃为罢宴。
会圣宫创仁宗神御殿,宏丽过制,费钜万,公谓「天子之孝,不在宫庙之奢靡,在继先志,隆大业。
今营建甚盛,非所以昭先帝俭德」。
英宗为损其制。
襄阳郡王允良郊祀不陪祠,久罢朝谒,公陈其桀傲慢上帝,无人臣礼。
奉宸库失盗,公劾巨阉领皇城司职事者,以严宫城之禁,「愿陛下不以近习挠天下法」。
英宗曰:「法令之设,内外一体」。
翌日都知以下皆论罪。
李珣犯销金,开封府以中旨辄释,公累言乞正国典;
请对,又陈之。
英宗曰:「朕岂私一李珣邪?
仁宗外家,若行之,天下谓朕如何?
更不须言」。
公知上意如此,方已其论。
又尝言:「命令失,名器滥,则知制诰还词头,门下封駮,愿申饬臣子举职如故事。
谏官、御史皆所以补阙失,柅违谬,宜增其员」。
吕诲等既去位,公累疏乞留。
又求对,奏:「诲等忠正敢言,意在爱君,陛下奈何轻斥之,以累盛德」。
上曰:「朕本不贬,自是等不肯留尔」。
公恳请召还,词不少屈,时论韪之。
英宗不豫,公力陈「日食星变,宜崇俭纳谏,布惠泽,以解天意,则转灾为祥,圣体当享无疆之休」。
久之,朝政多自中出,皇嗣未立,人心尤不安。
公独拜疏,谓:「太子,天下本。
汉文帝、唐太宗皆于即位元年预建太子,为宗社无穷计。
颍王长且贤,愿陛下亟立为皇太子」。
上感悟,大位遂定。
又请颍王侍禁中,阅天下奏报,降付如平时,俟康复乃罢,则圣躬便于颐养而机务不壅;
宰臣韩琦、枢密使文彦博宜夜直,以安人心。
英宗崩,百官临福宁殿,太官给肉食。
公谓「先帝弃四海,臣子岂知肉味?
请给素食,庶近礼」;
「州郡遣子弟纳贡,贺即位,恩补过幸,宜罢去」。
事虽不行,识者以为是。
以神宗登极,恩补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未几,迁右司谏兼提举国子监
一日,神宗语及汉武事,公对曰:「王者当上法尧舜之德,下迹成、康、文、景之治,汉武不足为陛下道」。
神宗悦其忠。
时边臣有邀功致戎者,本非朝廷意,公疏其奸谋,请寘于法,以谢天下。
及下二府大臣措置边事之宜,定以公罪,庶几不茍简误国事。
又陈中国禦戎之体,守信为上,武帝深入为下策。
宝元时元昊叛,五来五背,天下为之困敝,今莫若宗大信,舍近功,为国家长利
古者冢宰制国用,量入以出,请诏二府议大计。
京师久不雨,蝗害稼,公引王弼、京房说,以为阴不能固阳,故不雨;
臣安禄兹谓贪,厥灾虫。
请黜臣下不胜任、安禄无德、蔽恶为孽者,则雨以时降,蝗不为灾。
又乞贳孙琪,留马默,以来直言;
优容王陶,以全恩旧。
公之启沃献替,正纪纲,纠奸佞,著闻于人者如此。
其秘词切论未尝语于私者,则莫得而知也。
是年秋奉使大辽
故事,两朝国忌不相避,公将还,度以正月八日至白沟,宴用乐,然是日英宗小祥也,公具以告,愿于涿州插宴,则八日雄州,且行香,得遂臣子之志。
辽主叹美,从公言。
使还,除集贤殿修撰、充河东转运使,盖公论议刚果,权贵忌之,而利其去也。
时晋地旱饥,军费日广,公计一道之产,惟铁利为饶,请复旧冶鼓铸,通隰州温泉盐矾,博易以济用。
又请募民入粟塞下,预为足食计,悉听之。
俄迁起居舍人、除天章阁待制,改河北都转运使
契丹入侵霸州土场为己地,兵疑我,河东亦奏契丹徙帐西京,朝廷为之动。
诏公验状,公曰:「云朔去岁饥荒,孰便于屯聚?
今往西京者,不过集部族数万人,西胁秉常,南疑中国尔。
安肯舍定州平易之涂,趋并、晋险阨之地而入寇乎」?
又以五说料其必不能有为,宜安静持重以待,可遂无事。
后果如公言。
二股河之役,兴兵无馀力,边城遂不完,公谓城垒之设,俯瞰敌境,势不在河防后,请辍二股役兵,备霸州等城,以严守禦
黄河起春夫,御河继之,凡十七万九千人,期以期月罢。
公谓今年河始东流,其南北岸创堤防千馀里,以夫役争土功,力不足用,虽责以速成,未见实益。
愿减半先治其急,而徐其他,则无枉费劳民之患。
诏约二股北流口,以拔水势。
公言:「河方东流,而遽遏其北,则澶、滑以下,将有溃溢之虞。
傥以岁月分杀其势,渐议闭塞,乃得治河之策」。
宦者程昉乞益兵助御河之役,欲以奏功。
公谓督工于盛夏,则暍死者众,乃奏缓之。
又请销开塘口泄水势,外示设险之方,而内不失蒲苇樵苏之利。
朝廷皆信其
青苗令始下,公谓不可行,奏愿罢之。
岁馀,差知成都府,以亲年高,不拜,得知真定府
属并晋用兵之后,民疲不聊生,上以安辑之旨谕公,又除河东都转运使
至则宽力役,蠲逋负,赈流散,以称上意。
凡三阅月,乃召还,知开封府
前此,议者置厢官分治府事,凡轻罪听决遣。
公谓:「京师多豪右,厢官体轻人不畏,或缘而宽纵有罪。
且政出多门,非所以肃清浩穰之术。
赵广汉尝患二辅乱其治,犹欲兼之,况厢事之末乎!
请罢蔡确、沈振,愿殚力公事,以报万一」。
是时,宰相王安石用事,与公异论,主于安石,见公不庭参。
公谓:「朝廷之仪,安可以私废」。
上疏辨之,由是上失宰相意。
神宗亦尝谕之曰:「卿何不与一二大臣协心济治乎」?
公对曰:「臣子于君父各伸其志。
知事陛下,不知附王安石」。
不数月,除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盖朝廷以二鄙为虑,谓公深知西北事,故以阃制付之也。
前帅尝建惹凌议,不足示威武,公奏罢之。
夏国降羌数千人,公虑其为患,请遣诣境上,召其君归之,有不去者,乃留,外以示大体,内以消奸萌,两得其策。
事未报,果有谋归者,中旨亟令徙内郡,公谓:「降羌迁则生变,宜假宴犒,渐移徙至太原,并边既无虞,比次区析于华人之中,久则吾民矣」。
从之,塞外以宁。
累请复宪州以重形势,还置惠宁、肃定、神木三堡,以备应援。
又请募兵民子弟之彊劲者为勇敢,以壮军声。
如汉谪民戍边故事,下流非巨蠹积奸者,择少壮贳罪徙河外,以实边徼。
皆可其奏。
契丹议侵疆,谍者谓有称兵意,朝廷问公,以为未必然。
岢岚雁门求济师,皆不应。
契丹主驻云州,遣数骑涉吾境,逻者得之,契丹驰檄,纷辩不已。
公奏曰:「契丹意在疆埸,持此为端尔。
臣刺知云州无兵,朔艰食,愿朝廷缓答而峻拒之。
盛夏,兵未必至,惟以有备待非常,乃得计。
愿遣刘忱等至境上,姑以理谕,臣俾将佐饬兵观衅而动,此事机也」。
时朝廷以契丹使言顺礼恭,及持敦睦和好之,乃录契丹主书付公,谕以地界,且通商。
公复奏曰:「臣窃疑契丹此举非本心,盖见朝廷尚未克复河湟,不得不为唇齿之计,故以此尝我尔。
今欲争辨积年已定之疆界,曲固不在中国而在彼,则泛使之来,礼宜偃蹇而反恭顺,辞宜高抗而反卑逊,臣窃恐其意别有所在也。
敌意无厌,朝得寸,暮求尺,必又有侥倖之请,宜直以拒,或与以不当得之地,既杜其奸,未必不疑中国有谋,用此以饵之者。
若妄意于我,背盟伺隙,恐非岁月可解也」。
公争之既不能得,会遭太夫人丧去位,后竟以黄嵬山分水岭地与之,公常以为恨,士大夫为国远虑者,至今惜焉。
郡邑酒户,月以课入供河外,远或至千里,公请以季易月。
麟、府州汉户之单丁与蕃族之内附而遇歉者,檄有司蠲其役,且著为令。
晋俗尚焚骸,贫不克葬者,遂委不视,为竁四穴以藏之。
公在晋二年,治兵与民,皆得其心,以静制寇,不劳而服,父老至今犹能称道感叹之不已。
丧既除,又差知成都府
蜀久安无事,朝廷以德惠抚之,官吏或纵情忘分守,公一切以法度,上下宜之。
细民竞利,以高直占坊场,破产不能偿,相继箠死或自杀,公请蠲所负,以惠远人,乞推之诸路。
天子可其奏,获免者凡数十万计。
文州蕃族有复雠者,当以蕃法论,朝廷欲加诛,请赦之,以宁边圉;
缘罪徙内郡者,愿复之,以示恩信;
西山六州与汉人为婚姻者,请禁之,以防后患。
悉从公奏。
至于治石室黉舍,增置学官,广朝廷教育之意,又新乖崖张公,为书韩忠献公碑立祠下,慰蜀人之思,皆有助于治体也。
礼部郎中、知秦州,充秦凤经略安抚使
以失举,降秩一等,改虢州
及期,知江宁府
官制行,易朝请大夫
未踰年,又坐失举,降秩知滁州
甫三月,特起知青州,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又徙知永兴军
时征西戎无功,调发恟骇,关右骚然,天子震怒,大臣无敢议者。
公过阙赐对,言:「虚内事外,恐动摇根本。
边隅之患,特手足之疥,圣德宜涵容,置之度外,天下幸甚」。
上嘉纳焉。
陕右保甲行团教法,州邑扰动。
公奏曰:「军旅之后,年饥人劳,正当完养其力,宜权罢教,俾之少休」。
乃得罢一年税租。
苗役之逋,荐饥不能偿,请倚阁以纾其乏。
流徙汉南者,请依富弼青州赈济术,俾京西安集之。
移税往他州,民不堪其劳,请宽下户。
诏皆纳可。
南山逃卒仅百人,依聚山谷,时出剽近县,或杀官吏,厚遗山民为耳目,因保甲团教掠兵器,驱村落马骡乘以遁。
捕者虽勇锐,终莫能遏,长安大恐。
公于是徙山中居民入保,奏罢并山团教,令歛外马悉归州县,乃发兵驱之。
未几,贼势自蹙,遂歼凶渠,而支党亦溃矣。
是年十二月,拜枢密直学士,旋除知渭州
转运使办军储非其术,按版籍强民以供,公揭榜罢之,增物价而民来愿输者众,廪计大实。
边吏请发防兵,公谓疆圉无事,遂不遣卒,无他虞。
弓箭手屡以戍废耕,公下番休之令,凡旬有五日而罢,边户便之。
朝廷方与民休息,有怀柔四夷之意,公亦以绥边弭寇为先务,不幸在镇三月而卒,故宏规远略,未施一二也。
初,公感疾,有大星陨于正寝,人咸异之。
及其没也,华人戎族皆恸哭。
讣至京师太皇太后嗟悼之深,且谓:「如刘庠辈不过数人,方将召用,而命不少假」。
󲦤绅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伤之。
呜呼!
公刚方直谅,学造本统,通古今治乱安危之孰为,积深而蓄厚,亲逢睿明,被遇隆眷,发为爱君忧国之谋,推为泽民恤物之利,贤者事业,盖无愧负。
惟屡忤权贵,不忍一俯己徇合,悠然四方,遂至终老,此可悲也。
太皇太后为宗社万世计,保祐嗣皇,裁决大政,图倚旧德,共厎治安,而公不及见焉,此重可悲也。
公娶蔡氏,封安康郡君
男六人;
端夫凤翔府观察判官,先公五年卒;
次三人早亡;
敦夫承奉郎
宽夫承务郎
女一人,适定州北平主簿朱师略。
孙男二人:沔,假承务郎
浩,早夭。
女一人尚幼。
公享年六十四,有文集二十卷,奏议三十卷,藏于家。
雅不喜治生,禄廪所入,均以赡族人。
使契丹得金币,则以葬宗党之贫者,凡二十馀丧。
兄之子,互以恩补,故捐馆之日,宽夫犹未仕,此人所难能也。
储宫之议,公尤晦密,终神宗一朝无知者,此又难能也,视古君子何愧耶!
蜀茶之初禁,彭州,辄条其害以闻,朝廷委公与部使审议,公以言为然。
既罪废,公又累疏辨之,知我可谓矣。
后八年,见公于渭,从容语议,慨然有忧天下之心,至明年而亡矣。
其德业始终大概,可得而知也。
重以诸孤之勤请,敢哭而铭曰:
彭城之刘,实继楚元,奕世有显,又生公贤。
惟公之贤,以刚济忠,献告二后,靡言不从。
治平之末,独建大议,天人合符,传以神器。
始终一朝,公晦不言,方之古人,孰为后先?
公忠自将,义不附会,天子倚信,用公于外。
公之在外,十有八年,威扬惠浃,卒老于边。
离明坤载,协德而济,黄发在廷,惟公已矣。
生有大节,没有重名,敢告无穷,勒之斯铭。
论旧臣多求退奏熙宁四年1071年5月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七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八、道光《绵竹县志》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唐尚书左丞孔戣年及七十致仕,得请。
韩愈上疏言:自古以来及圣朝故事,年虽高但视听心虑苟未昏,尚可顾问委以事者,虽求退罢,无不留止,优以秩,不听其去,以明人君优贤贵老之道也。
《礼》曰:「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谢,则必赐之几杖及引」。
《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此言老成人重于典刑,不可不惜而留也。
臣窃谓孔年已七十,致仕得请,犹以老成可惜而留之以逾日。
老旧之臣,年未及七十而坚求休退者,已听数人矣。
范镇始六十有三而致仕,吕诲约六十而致仕,欧阳修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年六十有八被劾后归养疾,司马光、王陶始踰五十,虽皆未致仕而得闲地。
虽彼数臣自以知止足为高节,臣所疑何独近来高者之多乎!
大中时吏部侍郎孔温业求外迁,宰相白敏中顾同列曰:「吾等可少警,孔吏部不乐居朝矣」。
白敏中一相也,尚能以贤人不乐居朝自警,而况陛下以大圣之资,孜孜求治,而老旧之臣相继有不待年而相去者乎!
老者退而少者进,旧者远而新者众,得微于圣怀哉!
但访于偏辞者,则曰:「彼皆奸邪之人,畏陛下之神明而远循矣」。
否则曰:「彼皆泪止新法者,今新法既已便,故皆差忸而退矣」。
臣愿勿信于偏而少加警于圣虑,则天下幸甚矣。
为国任臣之道,惟其用之当而已,故无老少旧新之分也。
然而老而旧者,常过于重谨而难以与变法;
少而新者,常喜于进取而易以与作事。
臣以为二者之说宜参取之,乃得其当。
若取之偏,则少而新者可与图其始之利,而不肯虑其终之害;
老而旧者能防其终之弊,而不肯谋其始之变。
若能用易于作事者,俾图其始之利而裁之,听难于变法者,虑其终之害而防之,则得其宜矣。
古有云「老者之知,少者之决」,此之谓矣。
窃恐少而新者言其利则易从,老而旧者言其害则难入。
而或有利十而害百者,但闻其利不复闻其害焉,民或被其害而无由上达矣。
乞推治富弼徐公衮熙宁四年四月 北宋 · 邓绾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二、《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二○○页、《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九、《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九、《续资治通鉴》卷六八
亳州富弼蒙城官吏散常平钱谷,妄追县吏重笞之,又遣人持小札下诸县,令未得依提举司牒施行。
本州签判管勾官徐公衮以书谕诸县,使勿奉行诏令。
乞尽理根治。
沂水 宋 · 许彦国
七言律诗 押元韵
楚甸齐封自此分,穆陵遗俗久犹存。
岂知今日鸣琴宰,即是当年赐履孙。
且有清风消酷暑,更无惊犬吠黄昏。
畏人客子成安枕,独宿荒村不闭门(《竹庄诗话》:《夷坚庚志》,吕忠穆之父为沂州沂水宰,县境有穆陵关,即《左传》所谓南至于穆陵是也。彦国过其地,寄以诗云云。)
吴氏寿庆楼记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六、《潜斋集》卷九
璜源,休阳溪山胜处也,君玉吴氏世居之。
堂偏崇楼,非以蓄歌童、贮舞女也,扁曰「寿庆」,以娱偏慈,此人子之至情,而天下之至乐事也。
夫寿,天之与人常啬,况得全于庆,非天之所以厚吾生乎?
黄发儿齿,抚子弄孙,美矣,况复抱曾孙乎?
有子若孙若妇,盥沃巾帨,扶搔唯意,宜也。
使家无食力,则异粻宿肉奚所于备,饘𨠑滫瀡脯胾奚所于取乎?
惟有寿与子孙与养,而后庆全;
庆与寿相成,而后乐全;
乐全,而后为人子者尽于人心。
《诗》言寿必言福,《范》言寿必言富,信矣,兹事之难并也!
文忠富公年五十入中书,太夫人在堂,躬被宠命,妇为元献家女,敬事无斁,荣矣;
及其存,见孙绍庭而已。
文正范公微时,与妇躬爨奉母,至甘旨不常给。
迨贵得厚禄,每憾诸子享富贵,而太夫人不待养。
夫以二公位极人臣,而其事不齐犹若此,而况其凡乎!
今以君玉事评之,固不必追企文忠而后为荣也。
燕喜在堂,坐拜家庆,亦岂少于彼哉!
至于甘毳迨亲,以厚吾养,而免贻文正终身之憾,亦至足矣。
想其登斯楼也,昏昕几席,岁时豆觞,子携二孙二曾、妇与二媳罗拜屡舞,迭起为寿,慈颜怡愉,含饴戏弄,人世间乐事有大于此者哉?
夫士抗声名,树勋业,勒名彝鼎,时偶即为之,惟子之于亲,年与养不相待,一毫或缺,后悔奚追?
曾子千钟百乘,不如三釜之及禄也;
子路累茵列鼎,不如负米之及养也。
今子解官释组,导舆以归,其贵于三釜多矣;
閒居色养,有旨有嘉,其富于负米多矣。
八帙康强,及见四世,是天之所以惠我也至矣。
推羸振乏,锡类及人,天之祚之,流庆固未艾也。
兹不远贻书,属余为记,记之,非徒侈斯楼为观美也,嘉其事以劝后之为人子者,庶以敦世教云。
大德戊戌三月既望严陵何某记。
上殿劄子 南宋 · 牟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三
臣生长西州,叨窃陛下科第,垂四十年。
中更兵火,与民俱流,苟延馀生,至于今日。
虽尝两尘班缀,一玷州麾,竟坐迂疏,动与物忤,十年不调,自分不复有再睹清光之时。
公朝不忍终弃,繇淮东制幕擢丞奉常
今又兼领铨部,圣恩如天,莫知补报。
适当陛对,遂得一吐微忠于玉阶方寸地,此臣千载之一遇也。
抑臣闻之,迹疏而言亲者危,地远而意忠者忤。
臣之踪迹,可谓疏远;
臣之寸心,实抱朴忠。
惟陛下垂听焉。
臣尝读《孟子》,至「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乃知自古天下未尝无乱,更一乱则必有人焉出而治之。
此盖天地生生不息之机,脉络未尝间断。
洪水之后有奄廉,天不生周公,则无以为生民除害。
春秋之后有战国,天不生孟子,则无以为生民立心。
禹之后有周公孔子之后有孟子,乱不终于乱而归于治,人也,亦天也。
然人皆知四裔之为中国害,而不知人心之害甚于四裔。
盖四裔虽能为害于一时,而人心天理终不可泯没,良心坏则失其所以为人,而末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者。
臣请先言四裔,而后及人心。
中国之所以异于四裔者,以其有三纲五常为之主张,礼义廉耻为之维持也。
而近岁以来,贪竞成习,欺诞成风。
慨习俗之日媮,凛纲常之将坠,而遐裔遂得以凭陵中国,生灵肝脑涂地,而狡焉之谋遂至窥江。
不有人焉以挫其投鞭之怒,则大事去矣。
天佑圣主,为生贤佐,以谢玄八千之卒,破苻秦百万之师,使宗社几危而复安,正统几绝而复续,功不在禹、周公下矣。
臣窃意士大夫更大变故,历大忧患,必能惩创悔艾,洗心涤虑,以归于正矣,而陷溺既深,旧染犹在,问吏治吏治未醇,问士习士习茍且。
至勤圣主丁宁告戒,作之而不应,振之而不起,消磨软熟,贤者亦不免焉。
此臣之所甚惧也。
臣不敢复追咎既往,姑以近事明之。
陛下戢贪有诏,盖叹民生之寡遂而恶贪吏之病民也。
谓宜惩一劝百,而贪鄙之风革矣。
今几何时?
凡所弹劾,不过州县之小吏,而当事任、取显官,尚多有可议者。
得无纤悉于其小而阔略于其大耶?
此非陛下意也。
陛下训廉有诏,盖知人性之本善,而欲引中人于君子之归也。
谓宜举一劝百,而廉耻之维张矣。
今几何时?
但闻戢贪,未闻有以廉擢用者。
羞恶之心,谁独无之?
何至泯没如是?
得非孤寒寡与,虽廉不能以自见,而大吏之好恶与人背驰耶?
此非陛下意也。
陛下为千里择牧守,盖本以为民也。
而牧民者但知为富贵之图,不复为根本之虑,托献羡之名以盖其贪酷之迹,而失朝廷为民之初意矣。
陛下买公田以免和籴,盖将以便民也。
而奉行者不能用一分之宽,而行一切之政,但欲觊了办之赏,不暇为长远之谋,而失朝廷便民之初意矣。
贵戚不当任以事,此良法也。
陛下四十年间,人不知有贵戚也。
至于近日,而好官要职如取如携,未必皆贵戚也,而夤缘攀附,亦得以躐取麾节
其间岂不有材不学焉知为政,失陛下赤子之心,塞孤寒进身之路。
而或者始得以私贵戚议陛下,此陛下所亲爱负陛下也。
阉寺闻名,非国之福,此确论也。
陛下四十年间,人不知有阉寺也。
乃至于近日,而此曹名字稍稍有闻。
盖寡廉鲜耻者往往倚之而进,招权纳贿者扬扬自以为功,虽传闻未必尽然,而其实有以自取。
或者始得以用阉寺议陛下,此陛下亲信负陛下也。
陛下高爵厚禄以待士大夫,望其尽心体国也。
而中外大小之臣不能体陛下之心,而各自以其心为心。
人心陷溺,一至于此,陈蕃所谓在朝群臣如河中木,东西,耽禄畏祸,曾谓清明之世,仪凤满朝,可容有此耶!
神宗皇帝富弼曰:「君臣须是上下相照,尽忠尽节,不得有隐」。
拜于御座之前曰:「尽忠无隐,只臣一员,亦无益于事。
须是两府大臣以至在廷臣僚人人尽忠无隐,出于众力,方能成天下之务」。
弼之言,非今日士大夫之药石耶?
今民心方危而易摇,士气难伸而易沮,虽有众多之君子,不无窥伺之小人。
境外之事,非臣所得而知。
境内之事,尚多未满人意。
天下事变,未易俄度。
万一有出于圣君贤相智虑所不及者,然后追咎贤者之不言,而使小人得以藉口,曰「君子无益于人之国」,则国事愈不堪言矣。
此臣所以惓惓为世道虑,而以正人心为扶世道之本。
惟陛下不以疏远而忽之,岂惟微臣之幸,实天下之幸。
上殿荐冯京劄子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五、《西溪文集》卷八
臣近蒙恩除知制诰,臣不敢辄为辞让。
然臣独有所未安者,敢言之。
皇祐元年及第,是岁状元冯京,今为龙图阁待制、知江宁府
官次乃在臣下者,由避今宰相富弼亲嫌,不得知制诰、为中书属官也。
始与石扬休并命修起居注,继以唐询、范镇,然皆在后。
扬休、询之试为知制诰皆不得与,末乃与镇并试,而除知待制
、镇皆以次补为学士,而连换三州不一迁。
自以状元及第,而其初命修起居注时,富弼尚未为宰相,则之进用,固不由于矣。
、镇、臣言之,则非平时用人先后之体;
以亲嫌言之,则非圣朝大公平施之道。
材质甚美,中外所称,不应留滞。
凡此三者,臣愚以谓皆非所宜。
伏望陛下特出圣断,进京之职,得比众人,以尽公议,臣亦因得以安。
不胜区区,取进止。
沁园春 其六 寿制帅吴退庵 宋 · 曾寓轩
 押尤韵
运在东南,千古金陵帝王旧州
看地雄江左,蟠龙踞虎,事专阃外,缓带轻裘
惟断乃成,非贤罔任,真是韩文俦。
难兄弟,久齐名天壤,谁劣谁优。

冕旒。
似欲兼收。
命四辈传宣难借留。
记适遵昆季,迭行沙路,育充伯仲,并在金瓯。
或后或先,相推相逊,等是延陵德泽流。
称觞了,便促装西上,同奉宸游。